出东台市区往西,几里路后便到了西溪。名称的来由,可能因为它是水网地带蛛网般大小河流的出海口,同时出于运盐的需要又开辟了一些运河,于是这里便出现了一片水乡泽国舟楫往来的景象。当然,“溪”还含有一些湿地的意思。今天的西溪,主要是一条漫长的老街,没有几家做生意的,大多是一般的住户。
西溪设置为镇是西汉元狩六年(公元前117年)的事情,而东台设置为县是清乾隆三十三年(公元1768年),前后悬殊一千八百多年,所以群众说“先有西溪后有东台”一点也不假。而且在东台设县之前相当长的时间里,当地的各种行政机构肯定都集中于西溪。由于近百年间战火纷飞,民不聊生,今天的房产开发又不分青红皂白瞎拆一通,导致原先的一些公署和名胜古迹大多不复留存,因此剩下的少量孑遗也就弥足珍贵了。这次我们重点看了西溪的两个宝贝,至于正在建设中的人造景观,我们是没有兴趣的。
一个宝贝是八字桥,位于西溪街三岔形河口,那是非常靠近的两座桥,组成了八字形。南北向的叫广济桥,长24米;东西向的叫通济桥,长17米。两桥均宽5米,砖体单孔拱形。据史料记载,它们均建于明代正统年间(1436~1449年),虽然经历了五百多年的风风雨雨,至今依然完好无损,依然被正常应用着,和我们现在刚通车就会塌了的新桥天壤之别。这桥类似我们云台山九龙桥的明代建筑,外观几乎一模一样,雄浑大方,就是体量小一些罢了。一横一竖两座桥,和单看一座桥的感觉完全不同,显得跌宕起伏,协调别致。我猜想,如果在春雨霏霏的日子,漫步走过这两座小桥,一定会“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”了。
我们在两座桥上来回走了几遍,反复玩味。想当年河道肯定比今天宽,船只和人流熙熙攘攘,有运盐的,有运杂货的,有上街赶集的,有走亲戚的,各种声响喧嚣得很,不似今天的一片静寂。范仲淹在此地当盐官,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竟然成了一国的宰相,更想不到他虽然没有去过岳阳,而《岳阳楼记》却一炮打响,列为世世代代的经典文章。不知道他在这座桥上往往复复走过了多少趟,或许正在开始孕育着他那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传世名言。此次在桥畔遇到位热心的老汉,他向我们不厌其烦地讲述西溪,讲范仲淹,讲宝塔,讲今天的旅游开发,内容有过去也有未来,有兴奋也有伤感……
沿着老街一直向西,路面较窄,是沿着一条河道走的。为了开辟西溪旅游区,现在这里正忙于大拆迁,我们在碎壁残垣间寻觅道路,多绕了好几里,才找到那个久所向往的宝塔。其实在八字桥的时候,它原就离我们不太远。
塔的名字叫海春轩塔,在西溪护国禅寺之西海沟河畔。 全部砖瓦结构,七级八面,高约21米,底层直径7米多,每层每面都有神龛供奉佛像。中空无梯,不能攀登。历史上它屡遭地震和水灾,但仍巍然屹立如初。有些文献上说,当时建塔的目的是为了镇海和导航,故又称“镇海塔”。 我们在塔的四围徘徊多时,欣赏着它的壮丽,缅怀着它的往昔,只是对他较新的墙体感到有点奇怪。后来才知道此塔经过专家勘定,属于宋代的遗物,现已定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于1955、1962和1982年三次拨款维修。
回来以后,所见所闻都在慢慢地消散和远去,唯有这一座宋代的砖塔,却常常在脑海里萦怀,觉得它确实有许多东西值得回味。
例如几乎过去所有的塔,都是寺院的附属物,先有庙,后有塔。而这个却以“海春轩”来命名。轩是四面敞开的厅房,其形制与塔风马牛不相及,为完全不同的两种建筑物,怎么却要以轩来命名塔?古今文人有许多喜欢以轩来称呼自己的书房,其实不过只是取一个虚名罢了,其实他往往不仅没有轩,连个草舍恐怕也还是租住的。一座塔平白改变了传统的命名,我认为八成是为了纪念一个人的。海春轩是谁人的书房,我不知道,但是当年范仲淹读了前任吕夷简的《咏牡丹》诗后,曾专门和诗一首说:“阳和不择地,海角亦逢春。忆得上林色,相看如故人。”这第二句里的“海、春”二字不知道是否与“海春轩”相关联。如果确是纪念范仲淹的,那倒在我国的建塔史上别具一格了。